第二百一十五章片纸破金营雌威定朝
岳雷屡屡得报:“撒离喝已过解州”、“撒离喝已进平阳府界”、“撒离喝着人尽掳平阳府汉人男子随军”诸般军情急如星火,心下也自焦燥,却总是不见杨再兴回信,这日里正在着急,突然得报:“二爷,杨大人亲率泽州府大军来援!”

“杨叔叔,果然亲自来此!”岳雷大喜之下,快马迎出十里外,方下马迎候杨再兴大

二月初四未时,蹄声雷动,杨再兴亲率万余泽州精骑抵达太行关下。

乌带得报,率众至塔楼上远观,面如土色,虽然只见得岳家军旗号,但眼下兵马分明是从泽州来的,杨再兴岂无半点嫌疑?一个岳家军已经难得对付,再加上一个大宋神枪,莫说自家这点子残兵败将,纵是撒离喝亲率主力来援,又岂能讨得了好去?眼下这围营的三万余兵马中,精锐骑军便不下两万,太行与泽州府,哪得这许多好马来?

同时自家也在惊疑不定的是,数日前闻说撒离喝率大军前来,该当早就到了太行了,为何到眼下还没有半点消息?近日里岳家军已经将围营合拢,内外消息再无半点相通,这撒离喝所部到哪里去了?

杨再兴此刻却对乌带置之不理,率众将前往太行关下,亲临正在修复中的太行关,眼下的太行关已经吸取了前番被撒离喝攻破时缺陷,分为里外两关,相距数百步,上下也有二百步距离。首道关口高度增至三丈高下,楼门顶部宽度也增至两丈宽,已经足以容纳数百精兵同时作战,里侧墙面上则有多处石壁藏兵洞,一般的抛石烟熏已经不能对防守的岳家军形成有效危胁。更重要地是,内外两关叠加。则可令敌人即使勉力攻破第一关,也会完全暴露在第二道关下,不可能在第一关成功立足。

岳雷近日来在此关上颇费心思,此刻将设计思路对杨再兴说加解说,老杨也颇为赞赏。但此刻前来,却并非为了视察重建工程。

“备香案!上祭物!”

高林大声吩咐,随行的亲卫迅速将简易的香案摆上。杨再兴拈香在手。面向太行关缓缓跪下,身后诸将纷纷下跪。此刻香案上摆出祭物,却是封营时最后擒获的几名金卒人头。

“列位大宋男儿,英魂不远,且享杨某与诸统领致祭:金贼蹂躏中原,故都久陷胡尘,今河东贼酋撒离喝者,屠戮大宋子民无算,罪恶深重,早邀天谴。惜未得其时。诸位大宋好汉子,不惧死生,血浴太行,屠贼过万,功盖当今,南北震动。贼军大败于碗子城下,兀术殒命于上京城中。天下动荡。贼势倾颓,此正好男儿建功之时矣!杨某不敢辞劳苦。率太行诸路英雄,不日将进击贼酋根本,而破敌、疲敌之功,实归于太行英烈!异日收复河山,光复故都,当再请旨大祭英灵!”

待祭礼已罢,诸将请命,杨再兴道:“岳贤侄太行之战,虽折损颇众,然河东兵马尽集于太行关下,实有莫大之功;兀术之死,河北动荡,太行诸路英雄并发,撒离喝南北不能兼顾,疲于奔命,此正用兵之时矣。太行英烈不会平白殒身,如今饵敌、疑敌之策已经奏效,乌带留之无用,端看此贼选择如何死法了,首战不须妄费干戈,容某修书一封,试看乌带知进退否!”

岳雷在旁,眼圈一红,恨声道:“叔叔固然以保全诸军为念,只是此贼在太行颇杀伤我军儿郎,军中将士,莫不想食其肉而寝其皮,今若令其弃刃待缚,恐怕军心难定!”

杨再兴把臂直视岳雷双眼,沉声道:“贤侄迟早须独当方面,须知为帅者与为将颇有不同,不可为一时好恶所左右,处处皆须从大处着眼,不能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,不能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地。眼下乌带贼众皆为俎上鱼肉,若尽力剿杀,岂足令我大军试刀?然贼众退无可退时,须知困兽犹斗,必令我军多受损伤,于战事何益哉?兵者乃凶器,圣人不得已而用之,贤侄若不能放下这屠戮执念,他日纵有成就,也须有限,恐怕有负岳大哥之望矣。”

岳雷闻言惕惧,拱手认罪,背心密密渗出汗来,直湿透衣衫!

是夜,杨再兴端坐帅帐,修书曰:“书致崇义节度使乌带:阁下为金国贵胄之后,南下破宋之时,颇立战功,于我大宋子民,则不啻罄竹难书之恶。今兀术殒身于上京,撒离喝带甲过万,犹不敢正眼觑太行,舍重围中阁下之孤军而弗救,远遁平阳府,自顾犹不暇。今治精兵三万,以复大宋河北之地,阁 下兵马犹鱼肉在俎,死生在吾一念间尔。旌麾所指,竭泽焚林,玉石俱碎,覆巢之下,必无完卵,阁下虽不畏死,独不念宋金儿郎子侄乎?书至日若束戈就缚,犹有一线生机,若坚执妄念,谓能相抗,茄为阁下所不取。绍兴十八年二月初九日辰时,宜举所部弃兵甲出营,某必体好生之德,不致妄加屠戮。若稍有迟滞,莫谓言之不豫矣!大宋故枢密副使岳飞次子雷。”

书罢,递与岳雷,道:“贤侄,此乃岳家军致敌将之书,须用岳家印信,为叔代笔,还须得贤侄允可,且先看看,还合贤侄之意否?”

岳雷早已经看得明白,此时郝然一笑,道:“叔叔允文允武,尽得家父之风,侄儿不及者多矣,还请叔叔异日多多赐教,岂敢复有见识?”

杨再兴笑道:“岳大哥昔时领兵之余,手不释卷,潜心经典,其胸襟气度,岂是一班武将竖儒所能能比拟?为叔茄仰其风采,却难以效颦,岂敢相提并论?近年来贤侄屡经变故,历练颇丰,却是于这文辞一道,少用了些功夫,倒也并非难事。异日河北平定,多有暇时,贤侄再广读诗书,必远在吕蒙之上!”

次日天明时,一枝响箭带着这封劝降书送入乌带营中,杨再兴于弓箭本不甚擅长,然臂力过人,军中多的是强弓,此箭直入金营中塔楼立柱上,深入盈寸,犹自颤动不已。乌带得书,面色惨白,才晓得为何至今不见撒离喝所部大军踪影,原来自家连这麾下2000残兵,已经成了撒离喝的弃子!

乌带之降本在杨再兴算计中,但让岳雷和杨再兴错愕失笑地是,乌带当日即遣使出营,布衣携书至营中,请早日接收降军,金营中居然连一日也等不得了。待岳家军接收营盘过来,才众皆恍然:原来乌带营中马料还绰绰有余,口粮却是不大够了,早在十日以前,乌带就已经将麾下兵马口粮减至每日一餐,若再降得迟了些儿,只怕满营兵马皆有饿死之虞!

这边乌带已经成为岳家军监中之囚,满营金军尽成了太行关重建工地上的民。撒离喝却在平阳府越走越慢,每往前一步,都战战兢兢,初出开封府时的暴怒早被抛诸脑后,只觉得漫山遍野都是岳家军!

过解州地界,本来就在岳家军嘴边,虽则岳雷奉杨再兴之命,牢牢围住乌带,不去招惹撒离喝主力,以图让撒离喝率部深入河东,与凤翔路、京西路诸城金兵一步步远离。但一路之上,免不了太行诸路义军来去如风,屡屡袭扰,不是今日失却一队侦骑,便是明日被烧去一营粮草,看似等闲村落,兵马过时便有小股伏兵以强弩潜射。本待多掳汉人男子充入营中,以备汾州府之战,却已经视汉人村落为畏途,再不敢轻易扫荡。是以步步为营,走得极是仔细。只苦了汾州府老牛,在城头天天苦盼:“撒离喝为什么还不到呢?”

此时,上京城中,完颜倒是经过多日苦盼,总算迎来了自家兄弟。

兀术之死,上京城中人心浮动,完颜本无可如何,只要金廷之内无甚变乱,纵是人心略有不安,也不会过于焦虑。难过者则在于,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,河东太原府、河北大同府至燕京一带,甚至远在东海边的州县,皆有汉人为乱,小者据山泽,大者入州县,已经有燎原之势,若是坐视不理,却怕一发不可收拾。待与朝中重臣相商,欲将漠北防御的重兵调回河北,却惊悉塔塔尔部屡屡遭袭,而贺兰可汗则率大军已经越过完颜亮经营的防线,直取了东胜州!

河北其余州县军报还在途中,未必就平安了,以理推之,大约与北方并无二致。兀术在日,大金军威犹存,河北还算安定,眼下柱石已失,完颜深深怀念起这位让自己颇不顺心地叔父来。

正月二十四日,大金廷议兵马调遣之事,就漠北重兵是否南调之事,朝中诸臣争得面红耳赤,偏生无人肯听他这位皇帝地意思,完颜在御椅上老大没趣,越听越是心头火起,却是无力发作。这日上朝前本来又偷偷喝了点早酒,头晕脑胀,再听得朝中有如闹市,哪里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?

却在此时,后宫内转出皇后裴满氏来,对着满朝文武大喝道:“大金国还有法度么?与本住嘴!廷尉何在!看看哪一朝臣子在国主面前如此放肆!”

大兴国一声高呼,门外整整齐齐开进来数百带刀侍卫,朝廷上顿时尽是肃杀之气,武官犹可,文官们早吓得噤声不敢动弹,连那些多年未曾出战的勋贵们,也被这裴满氏的气势所夺! 展开全部内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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